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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色尼姑庵 王国维《东谈主间词话》全集:原文+译文 - 家有小女

家有小女

小色尼姑庵 王国维《东谈主间词话》全集:原文+译文

发布日期:2024-10-25 03:39    点击次数:87

     《东谈主间词话》是王国维所著的一部文学指摘文章,作于1908~1909年,最初发表于《国学学报》。该作是作家给与了欧好意思好意思学念念想之浸礼后,以清新的眼神对中国传统文学所作的指摘。   王国维(1877年12月3日—1927年6月2日),初名国桢,字静安、伯隅。初号会堂,晚号不雅堂,又号永不雅,谥忠悫。汉族,浙江省海宁州(今浙江省嘉兴市海宁)东谈主。王国维是中国近、当代相交时期一位享有国外声誉的着名学者。   王国维早年追求新学,给与财富阶层蜕变主见念念想的影响,把西方玄学、好意思学念念想与中国古典玄学、好意思学相交融,磋议玄学与好意思学,变成了独到的好意思学念念想体系,继而攻词曲戏剧,后又治史学、古翰墨学、考古学。郭沫若称他为新史学的开山,不啻如斯,他平生学无专师,自辟户牖,设置超卓,孝敬凸起,在素质、玄学、文学、戏曲、好意思学、史学、古文学等方面均有深诣和更动,为中华英才文化宝库留住了广博深湛的学术遗产。   王国维著述甚丰,有《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红楼梦指摘》《宋元戏曲考》《东谈主间词话》《不雅堂集林》《古史新证》《曲录》《殷周轨制论》《流沙坠简》等62种。   《东谈主间词话》   【卷上-原编六十四篇】   〔一〕词以田地为最上。有田地,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是以独绝者在此。   【译文】词是要以田地为最高范例。有田地的词,就自但是然会有很高的作风品位,自但是然出现着名的诗句。五代、北宋的词之是以那么独创绝世的原因就在这里。   〔二〕有造境,有写境,此“联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东谈主所造之境必相宜天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联想故也。   【译文】词中既有诗东谈主设想造出的编造意境,又有形色施行的真实意境,这就是联想派和写实派这两个词派彼此永别的场合。但是这两个词派很难完全永别开,这是因为大诗东谈主所设想出的编造意境一定符合天然规则,而形色的施行意境相似势必接近诗东谈主的联想信念。   〔三〕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懒散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不雅物,故物皆著我之色调。无我之境,以物不雅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东谈主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曾弗成写无我之境,此在英杰之士能自开采耳。   【译文】有的诗词表达出诗东谈主自我的情愫,也有的诗词发达出诗东谈主无私的田地。举例“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和“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就是写出的景物带有诗东谈主我方的情愫。“采菊东篱下,懒散见南山”和“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就是莫得写到我方的情愫履历,地谈写景物。写有我田地的诗东谈主,从主不雅去看事物,是以写出来的景物都带有作家情愫的主不雅色调。写无私田地的诗东谈主,客不雅地看待事物,是以诗词等分不出哪句抒写自我情绪,哪句形色事物。往时的诗东谈主作词,写有我田地的主不雅诗比较多,却不一定有智商写出无我田地的客不雅诗,是以能写出无我田地的诗东谈主在庞大文东谈主诗人之中能独树一帜。   〔四〕无我之境,东谈主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好意思,一宏壮也。   【译文】无我田地唯有在诗东谈主心理澄明、解放静穆、特出欲念之时才能获取。有我田地,需要诗东谈主在热烈情绪迫害经天然迸发事后再静静追思和深切感受时,构念念创作得到。是以将有我田地和无我田地分别描写为优好意思和宏壮。   〔五〕天然中之物,彼此关连,彼此限度。然其写之于文学及好意思术中也,必遗其关连限度之处。故写实家亦联想家也。又虽如何虚构之境,其材料必求之于天然,而其构造亦必从天然之法律。故联想家亦写实家也。   【译文】施行天然生存中的事物,彼此磋磨着,彼此制约着。但是将其写入文学和画入好意思术中时,一定会遗失这些磋磨和制约,并不好意思满,是以写实派的艺术家亦然联想派的艺术家。相似即使不管怎样编造构造出的田地,它的泉源材料一定是取于客不雅,何况它构造的门径也一定盲从天然规则。因此联想派的艺术家亦然写实派的艺术家。   〔六〕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无常亦东谈主心中之一田地。故能写照景物真情绪者,谓之有田地。不然谓之无田地。   【译文】所谓田地,并非单指景物,喜怒无常亦然诗东谈主心中的一种田地。是以能写照景物、真情绪的诗词,不错称为有田地。不然称为无田地。   〔七〕“红杏枝端春意闹”,着一“闹”字而田地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着一“弄”字而田地全出矣。   【译文】宋祁《玉楼春》中“红杏枝端春意闹”一句,仅用了一个“闹”字,整首词的田地就都备烘托出来了。张先《天仙子》词中“云破月来花弄影”一句,仅用了一个“弄”字,整首词的田地也就都备烘托出来了。   〔八〕田地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也?   【译文】田地有大小之分,但是弗成据此来永别它的高下。“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岂肯认为不如“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的意境呢?“宝帘闲挂小银钩”岂肯认为就不如“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田地呢?   〔九〕严沧浪《诗话》谓:“盛唐诸公唯在敬爱敬爱,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辟玲珑,不可凑拍,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限。”余谓北宋往时之词亦复如是。然沧浪所谓“敬爱敬爱”,阮亭所谓“神韵”,犹不外谈其面庞,不若鄙东谈主拈出“田地”二字为探其本也。   【译文】严沧浪《诗话》里写谈:“盛唐诸公唯在敬爱敬爱,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辟玲珑,不可凑拍,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限。”我认为北宋往时的词亦然这样。但是严沧浪所说的“敬爱敬爱”,阮亭所说的“神韵”,只不外是说出了诗词的名义辛勤,不如我提议的“田地”二字来得深探诗词的实质。   〔十〕太白纯以征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渔家傲》、夏英公之《喜迁莺》,差足继武,然征象已不逮矣。   【译文】李白单纯靠征象就能成佳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唯有寥寥八个字,就依然宽裕让千百年整个来过此地的诗东谈主闭嘴了。后世唯有范仲淹的渔家傲》和夏英公的《喜迁莺》,免强能承袭李白的诗境,但是征象依然不如了。   〔十一〕张皋文谓:“飞卿之词,深好意思闳约。”余谓:此四字唯冯正中足以当之。刘融斋谓:“飞卿精妙绝东谈主。”差近之耳。   【译文】张惠言说:“飞卿之词,深好意思闳约。”我认为,这四个字唯有冯延巳宽裕当之无愧。刘熙载说:“飞卿精妙绝东谈主。”辞别的真谛很附进。   〔十二〕“画屏金鹧鸪”,飞卿语也,其词品似之。“弦上黄莺语”,端己语也,其词品亦似之。正中词品,若欲于其文句中求之,则“和泪试严妆”,殆近之欤?   【译文】“画屏金鹧鸪”,温庭筠写的,他的词品与这句相似。“弦上黄莺语”,韦庄写的,他的词品也与这句相似。冯延巳的词品,若真要在他的文句中找一句来代表描写,那么“和泪试严妆”这句,简直很接近吧?   〔十三〕南唐中主词“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大有众芳芜秽,好意思东谈主迟暮之感。乃古今独赏其“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故知解东谈主正不易得。   【译文】李璟的词“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大有整个种花朵的郊野不整治而杂草丛生,好意思东谈主芳华殆尽颜容古老的嗅觉。但古今读者唯独欣赏他那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是因为能读懂“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这句所包含的忧国田地和言外之味的亲信拦阻易找。   〔十四〕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译文】温庭筠的词,用词很崇敬,很柔好意思。韦庄的词,举座结构大气合理,文章有分有合小色尼姑庵,逻辑了了,念念路敏捷,也许用词不是迥殊好意思,但是整个这个词文章会让东谈主感到一种举座感和大局不雅。李煜的词,用词极松懈,猛然一看似乎什么也没说,但是仔细一品,发现作家大多投入了“无我之境”,通过松懈的白描手法,将一种力量躲藏于朴实无华之中。   〔十五〕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嗟叹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医师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倒置诟谇矣。“自是东谈主孕育恨水长东”,“活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东谈主间”,《金荃》、《浣花》能有此征象耶!   【译文】词到了李煜那里眼界才运转扩大,于是嗟叹变得更为深刻,使词从伶伎的戏词变为官僚文东谈主的词。周济认为李煜的词不如温庭筠和韦庄,不错说是倒置诟谇了。“自是东谈主孕育恨水长东”,“活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东谈主间”,温庭筠的词集《金荃词》和韦庄的词集《浣花词》哪有如斯的征象呢!   〔十六〕词东谈主者,不失其小儿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东谈主之手,是后主为东谈主君所缺点,亦即为词东谈主长处处。   【译文】词东谈主是不失小儿之心的东谈主。是以生存在深宫中,由女东谈主养长大,这是李煜作为君主的劣势,亦然他作为词东谈主的上风。   〔十七〕客不雅之诗东谈主不可未几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家是也。主不雅之诗东谈主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格愈真,李后主是也。   【译文】写客不雅诗的诗东谈主弗成未几阅世,阅世越深则写稿素材越丰富越豪阔变化,像《水浒传》、《红楼梦》的作家就是这样。写主不雅诗的诗东谈主不需要多阅世,阅世越浅则性格越率真,就像李煜这样。   〔十八〕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宋谈君天子《燕山亭》词亦略似之。然谈君不外自谈身世之戚,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东谈主类谬误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   【译文】德国尼采说:“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李煜的词,如实不错说用血写成的。宋徽宗《燕山亭》的词也略与之相似。但是宋徽宗不外是自述身世的凄婉,而李煜则俨然有释迦和基督那种承担负荷东谈主类谬误的意境,他俩的内涵大小天然不同了。   〔十九〕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魄力,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民风。与中、后二主词皆在《花间》鸿沟以外,宜《花间集》中不登其只字也。   【译文】冯正中的词不仅不失五代的魄力,何况意境独到和范畴弘大,始创北宋一代词风。与李璟和李煜的词都在《花间集》收录鸿沟以外,应当是《花间集》中不采纳他们的一丝字句。   〔二十〕正中词除《鹊踏枝》、《菩萨蛮》十数阕最煊赫外,如《醉花间》之“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余谓韦苏州之“流萤渡高阁”,孟襄阳之“疏雨滴梧桐”弗成过也。   【译文】冯正中的词除了《鹊踏枝》、《菩萨蛮》等十几首最名声大、阵容盛外,如《醉花间》之“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我认为韦应物的“流萤渡高阁”和孟浩然的“疏雨滴梧桐”都弗成最先。   〔二一〕欧九《浣溪沙》词“绿杨楼出门秋千”,晁补之谓只一“出”字,便后东谈主所弗成谈。余谓此本于正中《上行杯》词“柳外秋千出画墙”,但欧语尤工耳。   【译文】欧阳修的词《浣溪沙》“绿杨楼出门秋千”,晁补之认为只用一个“出”字,就达到了后东谈主说不出的田地。我认为此句鉴戒了冯正中《上行杯》的“柳外秋千出画墙”,只是欧阳修的语句更邃密无比闭幕。   〔二二〕梅圣俞《苏幕遮》词:“落尽梨花春事了,满地斜阳,翠色和烟老。”刘融斋谓少游一世似专学此种。余谓冯正中《玉楼春》词:“芳菲挨次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永叔一世似专学此种。   【译文】梅尧臣的词《苏幕遮》:“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刘熙载认为:秦不雅一世似乎专一地学这种魄力。我认为:冯延巳的词《玉楼春》:“芳菲挨次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欧阳修一世似乎专一地学这种魄力。   〔二三〕东谈主知和靖《点绛唇》、圣俞《苏幕遮》、永叔《少年游》三阕为咏春草绝调,不知先有正中“细雨湿流光”五字,皆能摄春草之魂者也。   【译文】众东谈主公认林逋的《点绛唇》、梅尧臣的《苏幕遮》、欧阳修的《少年游》这三首是咏春草的绝调。世界都不知谈先有冯延巳的“细雨湿流光”这五个字,能把执住春草的精髓。   〔二四〕《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东谈主深致。晏同叔之“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意颇近之。但一散落,一壮烈耳。   【译文】《诗经•蒹葭》这篇,最博得《国风》读者的深深招供。晏殊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的意境与之很接近。只是前者洒脱磊落,后者壮烈。   〔二五〕“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诗东谈主之忧生也。“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似之。“竟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诗东谈主之忧世也。“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似之。   【译文】《诗经•小雅•节南山》的“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表达诗东谈主虑忧东谈主生。晏殊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与之相似。陶潜的“竟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表达诗东谈主担忧世谈。冯延巳的“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与之相似。   〔二六〕古今之成大处事、大知识者,必过程三种之田地。“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东谈主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此等语皆非大词东谈主弗成谈。然遽以此意发挥诸词,恐晏、欧诸公所不许也。   【译文】自古以来,但凡设置大处事、大知识的东谈主,势必过程三种田地:“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海角路”这是第一种田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这是第二种田地。“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东谈主正在灯火阑珊处”这是第三种田地。这种语句,如若不是大词家、大手笔,岂论如何是写不出来的。但是如若就用这种谈雄厚释以上几首词,恐怕要遭到晏殊、欧阳修诸公的反对。   〔二七〕永叔“东谈主间自是多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与东风容易别”,于豪放之中有沉著之致,是以尤高。   【译文】欧阳修的“东谈主生自是多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和“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在豪放中又有平稳的意态,是以田地尤其高明。   〔二八〕冯梦华《宋六十一家词选•序例》谓:“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东谈主也,其淡语皆隽永,浅语皆有致。”余谓此唯淮海足以当之。小山矜贵多余,但可方驾子野、方回,末足抗衡淮海也。   【译文】冯梦华《宋六十一家词选序例》认为:“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东谈主也。其淡语皆隽永,浅语皆有致。”我认为这唯有淮海足以当之无愧。晏几谈如实矜贵,但不错与张先和贺铸并驾都驱,并不足以抗衡淮海。   〔二九〕少游词境最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凄切矣。东坡赏其后二语,犹为皮相。   【译文】秦不雅的词意境最凄婉。到了“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得凄切了。苏东坡欣赏秦不雅《踏莎行》的尾两句,如同只看到皮肤皮毛,未得精髓。   〔三十〕“风雨晦冥,鸡鸣不已”,“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盛大兮,云潸潸而承宇”,“树树皆秋色,山山尽落晖”,“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征象皆相似。   【译文】《诗•郑风•风雨》的“风雨晦冥,鸡鸣不已”、《楚辞.九章.涉江》的“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盛大兮,云潸潸而承宇”、王绩《野望》的“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秦不雅《踏莎行》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这些句中的征象都很相似。   〔三一〕昭明太子称陶渊明诗“跌宕显然,独超众类,顿挫轩敞,莫之与京”。王无功称薛收赋“韵趣高奇,词义旷远,嵯峨萧瑟,真不可言”。词中惜少此二种征象,前者唯东坡,后者唯白石,略得一二耳。   【译文】昭明太子认为陶渊明的诗“跌宕显然,独超众类。顿挫轩敞,莫之兴京。”,王无功认为薛收赋“韵趣高奇,词义晦远。嵯峨萧瑟,真不可言。”大部分的词中可惜少了这两种征象,前者的征象唯有苏东坡略得一二,后者的征象唯有姜夔略得一二。   〔三二〕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方之好意思成,便有淑女与倡伎之别。   【译文】词的正声和淫雅之声,在于神韵不在外在。欧阳修和秦不雅虽然写艳诗,终究有品位魄力。到了周邦彦,便有淑女与倡伎的区别。   ​   〔三三〕好意思成深远之致不足欧、秦,唯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一流之作家。但恨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   【译文】周邦彦的词深刻长期的田地比不上欧阳修和秦不雅。唯有议论情愫体察事物,极尽密致隐秘,是以不失为第一流的作家。只是缺憾创作曲调的才华许多,创作意境的才华很少闭幕。   〔三四〕词忌用替代字。好意思成《解语花》之“桂华流瓦”,田地极妙,惜以“桂华”二字代“月”耳。梦窗以下,则用代字更多。其是以然者,非意不足,则语不妙也。盖意足则不暇代,语妙则不必代。此少游之“小楼连苑,绣毂雕鞍”是以为东坡所讥也。   【译文】词忌讳使用替代字。周邦彦《解语花》的“桂华流瓦”,田地很精妙。可惜用“桂华”二字代替“月”闭幕。从吴文英以后,则使用代字的东谈主更多。之是以这样作念,要么意境不足,要么语句不精妙。因为如若意境宽裕则没空使用替代字,如若语句精妙也不必使用替代字。这就是为什么秦不雅的“小楼连苑”和“绣毂雕鞍”被苏东坡所嘲讽。   〔三五〕沈伯时《乐府指迷》云:“说桃不可直说破,‘桃’,须用‘红雨’、‘刘郎’等字;说柳不可直说破‘柳’,须用‘章台’、‘霸岸’等字。”若恐怕东谈主不必代字者。果以是为工,则古今类书具在,又安用词为耶?宜其为《提要》所讥也。   【译文】沈伯时《乐府指迷》中说:“说桃不可直说破桃,须用『红雨』『刘郎』等字。咏柳不可直说破柳,须用『章台』、『灞岸』等字。”好像唯恐世界不使用替代字。如若真的以这为功夫,那么古今大型府上类竹素都在,又用词作什么呢?如实应该被《四库提要》所责骂。   〔三六〕好意思成《青玉案》词:“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轻圆,逐一风荷举。”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觉白石《念奴娇》、《惜红衣》二词犹有雾里看花之恨。   【译文】周邦彦《苏幕遮》词“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逐一风荷举。”这句如实能得到荷的神韵实质。以为姜夔《念奴娇》《念奴娇》二词,如同有雾里看花的缺憾。   〔三七〕东坡《水龙吟•咏杨花》,和韵而似原唱;章质夫词,原唱而似和韵。才之不可强也如是!诗词附和,和作需要步韵,需要呼应,受到较多限度。   【译文】苏东坡《水龙吟•咏杨花》,却最先了章质夫的原唱。章质夫的词,本是原唱,相比之下却像是对东坡词的和韵。才华不不错强求就像这样。   〔三八〕咏物之词,自以东坡《水龙吟》为最工。邦卿《双双燕》次之。白石《暗香》、《疏影》作风虽高,然无一语谈着,视古东谈主“江边一树垂垂发”等句怎样耶?   【译文】咏物的词,天然以苏轼的《水龙吟》为最邃密无比,史达祖的《双双燕》次之。姜夔的《暗香》、《疏影》,作风虽高,但是莫得一句话质实。比起古东谈主的“江边一树垂垂发”、“竹外一枝斜更好”,“疏影横斜水清浅”等句是否有些失神呢?   〔三九〕白石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艰难,商略薄暮雨”,“高树晚蝉,说西风音问”,虽格韵高绝,然如或隐或现,终隔一层。梅溪、梦窗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北宋风致,渡江遂绝,抑真有运会存乎其间耶?   【译文】姜夔写景的作品,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艰难,商略薄暮雨”,“高树晚蝉,说西风音问”,虽然格律风味高尚绝妙,但如同或隐或现,终究隔了一层。梅溪、梦窗诸位诗东谈主写景的弊病,都在一个“隔”字。北宋词坛风致,宋太祖渡江后就绝迹了,难谈真的存在时运际会在其间吗?   〔四十〕问“隔”与“不隔”之别,曰:陶、谢之诗不隔,延年则稍隔矣;东坡之诗不隔,山谷则稍隔矣。“水池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处唯在不隔。词亦如是。即以一东谈主一词论,如欧阳公《少年游•咏春草》上半阙云:“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二月三月,沉万里,行色苦愁东谈主。”语语都在当前,即是不隔。至云“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则隔矣。白石《翠楼吟》:“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沉。”即是不隔。至“酒祓清愁,消耗豪气”,则隔矣。然南宋词虽不隔处,比之前东谈主,自有深浅厚薄之别。   【译文】问“隔”与“不隔”的区别,回复:陶渊明和谢灵运的诗不隔,颜延之的诗略略有隔;苏东坡的诗不隔,黄庭坚则略略隔。“水池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处只在于不隔。词也相似如斯。假如用一位诗东谈主的一首词来指摘,如欧阳修《少年游•咏春草》上半阙:“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二月三月,沉万里,行色苦愁东谈主。”句句绝无仅有在目,就是不隔。至于“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就隔了。姜夔《翠楼吟》:“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沉。”即是不隔。至于“酒祓清愁,消耗豪气”,就隔了。但南宋的词即使不隔,与前东谈主比较,天然还有深浅厚薄的辞别。   〔四一〕“生年不悦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服食求伟人,多为药所误。不如饮好意思酒,被服纨与素。”写情如斯,方为不隔。“采菊东篱下,懒散见南山。山气旦夕佳,飞鸟相与还。”“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写景如斯,方为不隔。   【译文】《古诗十九首》第十五“生年不悦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古诗十九首》第十三“服食求伟人,多为药所误。不如饮好意思酒,被服纨与素。”像这样写情,才能算不隔。陶渊明《饮酒诗》“采菊东篱下,懒散见南山。山气旦夕佳,飞鸟相与还。”斛律金《敕勒歌》“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像这样写景,才能算是不隔。   〔四二〕古今词东谈主作风之高,无如白石。惜不于意境上用劲,故觉尴尬外之味,弦外之响,终弗成与于第一流之作家也。   【译文】古今词东谈主论作风之高,莫得东谈主比得上姜夔。可惜他不介意境上花功夫,是以嗅觉莫得言外之味,弦外之音,终究弗成评他为第一流的作家。   〔四三〕南宋词东谈主,白石有格而冷凌弃,剑南有气而乏韵,其堪与北宋东谈主颉颃者,唯一幼安耳。近东谈主祖南宋而祧北宋,以南宋之词可学,北宋不可学也。学南宋者,不祖白石,则祖梦窗,以白石、梦窗可学,幼安不可学也。学幼安者,率祖其粗犷滑稽,以其粗犷滑稽处可学,佳处不可学也。幼安之佳处,在有性格,有田地。即以征象论,亦有“傍素波干青云”之概。宁后世隐隐小生所可拟耶?   【译文】南宋的词东谈主,姜夔的词有作风而情绪平淡,陆游的词有气势但繁重韵味。其中大略与北宋词东谈主一比高下的,唯有辛弃疾一东谈主了。近东谈主把南宋行为我方的祖先,却把北宋行为远祖进行移动,这是因为南宋的词易学,而北宋的词难学的起因。学南宋词的东谈主,不是师从姜夔就是吴文英,这是因为他们两个的词易学,而辛弃疾的词难学的起因。也有学辛弃疾的东谈主,沿途学他的粗犷和滑稽,因为这些东西易学,而确切的精髓难学。辛弃疾的精髓,在于有性格、有田地,如若从征象来说,也有“傍素波干青云”的气概,这哪是后东谈主当中那些隐隐的小辈所能相比的呢?   〔四四〕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无二东谈主之胸宇而学其词,犹东施之效捧心也。   【译文】苏轼的词旷达,辛弃疾的词野蛮。莫得他们二东谈主的胸宇而又想学习他俩写词的魄力,就好像是东施学习西子捧心一般的照搬照抄,成果会弥天大谎。   〔四五〕读东坡、稼轩词,须不雅其雅量高致,有伯夷、柳下惠之风。白石虽似蝉脱尘埃,然终未免狭小辕下。   【译文】读苏东坡、辛弃疾的词,必须不雅察他们的雅量高致,有的伯夷、柳下惠的高风亮节。姜夔虽然像蝉脱尘埃,但终究未免狭小车下。   〔四六〕苏、辛词中之狂,白石犹不失为狷,若梦窗、梅溪、玉田、草窗、中麓辈,面庞不同,同归于乡愿辛勤。   【译文】苏东坡、辛弃疾的词鲁莽,姜夔仍不失为治理,像吴文英、史达祖、张炎、周全、陈允平,同归于视力简易辛勤。   〔四七〕稼轩中秋饮酒达旦,用《天问》体作《木兰花慢》以送月曰:“恻隐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东谈主间,那边才见,光景东头。”词东谈主设想,直悟月轮绕地之理,与科学家密合,可谓神悟。   【译文】辛弃疾中秋节饮酒到天亮,用《天问》体赋《木兰花慢》来送月:“恻隐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东谈主间,那边才见,光景东头。”词东谈主设想,径直悟到月球绕地球公转的真谛,与科学家密切吻合,可谓雄厚力敏捷过东谈主。   〔四八〕周介存谓“梅溪词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刘融斋谓“周旨荡而史意贪。”此二语令东谈主解颐。   【译文】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认为“梅溪词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刘熙载《艺概•词曲概》认为“周旨荡而史意贪。”这两句令东谈主开颜欢笑。   〔四九〕介存谓“梦窗词之佳者,如水光云影,激荡绿波,赏玩无极,迫寻已远。”余览《梦窗甲乙丙丁稿》中,实无足当此者。有之,其“隔江东谈主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秋怨”二语乎。   【译文】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认为“梦窗词之佳者,如水光云影,激荡绿波,赏玩无极,迫寻已远。”我有瞻念看《梦窗甲乙丙丁稿》之中,实在莫得能当之无愧的。有的话,唯有他的“隔江东谈主在声中,晚风菰叶生秋怨”二句。   〔五十〕梦窗之词,余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曰:“映梦窗,凌乱碧。”玉田之词,余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曰:“玉老田荒。”   【译文】吴文英的词,我取他词中的一句来指摘:“映梦窗,凌乱碧。”张炎的词,我取他词中的一句来指摘:“玉老田荒。”   〔五一〕“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昼夜”,“中天悬明月”,“黄河落日圆”,此种田地,可谓千古壮不雅。求之于词,唯纳兰容若塞上之作,如《长相念念》之“深夜千帐灯”、《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东谈主醉,星影摇摇欲坠”差近之。   【译文】“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昼夜”,“中天悬明月”,“黄河落日圆”,这种田地,可谓千古壮不雅。在词中寻求这种田地,唯有纳兰性德塞上的作品,如《长相念念》的“深夜千帐灯”、《如梦令》的“万帐穹庐东谈主醉,星影摇摇欲坠”辞别与之附进。   〔五二〕纳兰容若以天然之眼不雅物,以天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华夏,未染汉东谈主民风,故能泄漏如斯。北宋以来,一东谈主辛勤。   【译文】纳兰性德用天然的眼神看事物,用天然的话语议论情愫。这是应为他刚进华夏,没染上汉东谈主的民风,是以能如斯泄漏。北宋以来,唯有他一东谈主这样辛勤。   〔五三〕陆放翁《花间集》,谓:“唐季五代,诗愈卑,而倚声辄简古可儿。能此弗成彼,未不错理推也。”《提要》驳之,谓:“犹能举七十斤者,举百斤则蹶,举五十斤则运掉自如。”其言甚辨。然谓词必易于诗,余未敢信。善乎陈卧子之言曰:“宋东谈主不知诗而强作诗,故终宋之世无诗。然其欢愉愁苦之致,动于中而弗成抑者,类发于诗余,故其所造独工。”五代词之是以独胜,亦以此也。   【译文】陆游《花间集》认为:“唐季五代,诗愈卑,而倚声辄简古可儿。能此弗成彼,未不错理推也。”《四库提要》反驳,认为:“犹能举七十斤者,举百斤则蹶,举五十斤则运掉自如。”这言论非常雄辩。但要说词一定比诗容易,我不敢肯定。陈子龙的话说得好:“宋东谈主不知诗而强作诗,故终宋之世无诗。然其欢愉愁苦之致,动于中而弗成抑者,类发于诗余,故其所造独工。”五代词之是以独树一帜,原因也在这里。   〔五四〕四言敝而有《楚辞》,《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有律绝,律绝敝而有词。盖体裁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英杰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体,以自开脱,一切体裁是以始盛终衰者,皆由于此。故谓文学后不如前,余未敢信。但就一体论,则此说固无以易也。   【译文】四言凋零了而出现了楚辞,楚辞凋零了而出现五言,五言凋零了而出现了七言,古诗凋零了而有律诗绝句。律诗绝句凋零了而有词。因为一种体裁通行深切,写的东谈主也就多了,迟缓地就会变成套路和习气。即使是诗词中的英杰能东谈主,也很难从中我方写出新意,于是遁入另更动体裁,以此来开脱这不断。一切体裁之是以运转时焕发发展临了衰退,都是这个原因。往时说文学是其后写的不如前边作的,我不敢认同。但单就一种体裁来说,则这种说法规又是势必的,千古不易。   〔五五〕诗之三百篇、十九首,词之五代、北宋,皆无题也。非无题也,诗词中之意,弗成以题尽之也。自《花庵》、《草堂》每调立题,并古东谈主无题之词亦为之作题。如不雅一幅佳山水,而即曰此某山某河,可乎,诗有题而诗一火,词有题而词一火。然中材之士,鲜能知此而自振拔者矣。   【译文】诗的三百篇、十九首,词的五代词、北宋词,都无题。不是莫得题目,诗词中的真谛,弗成用题目表达尽。《花庵词选》和《草堂诗余》,每个调都立题,并把古东谈主无题的词也为之作题。像看一幅好的山水,就说这是某山某河,不错吗,诗有题而诗一火,词有题而词一火。但一般天禀的东谈主,很少有能知谈这个真谛而自觉喜悦超出的东谈主。   〔五六〕世界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东谈主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东谈主耳目,其词直肚直肠,无娇揉妆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诗词皆然。持此以衡古今之作家,可无大误矣。   【译文】达到世界级别的东谈主的作品,所表达的情愫必是沁东谈主心脾的,所形色的景物也必是令东谈主修葺一新的。文中所用的辞句直肚直肠,毫无矫揉空幻、堆砌不断的嗅觉。这是因为他对所见的事物泄漏明了,所了解的真谛深奥彻底。作诗作词也如斯。按照这个范例去斟酌古今的诗词作家是否世界,基本就莫得什么过失了。   〔五七〕东谈主能于诗词中不为好意思刺投赠之篇,不使隶事之句,不必装束之字,则于此谈已过半矣。   【译文】东谈主能在诗词中不写赞好意思、讥嘲、供献、支柱的篇章,不使用从属典故的语句,不必装束的字,那么在通往世界的路上已过程了一半。   〔五八〕以《长恨歌》之壮采,而所隶之事,只“小玉双成”四字,才多余也。梅牧歌行,则非隶不办。白、吴优劣,即于此见。不独作诗为然,填词家亦不可不知也。   【译文】以《长恨歌》的壮阔文华,所援用的典故,唯有“小玉双成”四字,才华高尚。吴大业的《圆圆曲》,则用典句不堪指数。白居易和吴大业的优劣,就在这里发达出来。不惟独作诗是这样,填词家也不可不知这个真谛。   〔五九〕近体诗体制,以五七言绝句为最尊,律诗次之,排律最下。盖此体于寄兴言情,两无所当,殆有韵之骈体文耳。词中小令如绝句,长调似律诗,若长调之《百字令》、《沁园春》等,则近于排律矣。   【译文】近体诗的体制,以五七言绝句为最尊贵,律诗次之,排律最下。因为排律这种诗体对寄兴和言情,对两者都用不上,简直是有押韵的骈体文闭幕。词中小令像绝句,长调像律诗,如长调的《百字令》、《沁园春》等,则接近排律了。   〔六十〕诗东谈主对六合东谈主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不雅之。入乎其内,故有发火;出乎其外,故有高致。好意思成能入而弗成出,白石以降,于此二事皆未梦见。   【译文】诗东谈主对待六合东谈主生,必须大略深入到里面去,又必须大略跳出到外面来。深入里面去,是以才能写它;跳出外面来,是以才能不雅察它。深入里面去,是以有发火。跳出外面来,是以才有高致。周邦彦能入弗成出,自姜夔以后的词东谈主,关于出与入这两件事连作念梦都莫得看见。   〔六一〕诗东谈主必有轻茂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风月。又必有神往外物之意,故能与花卉共忧乐。   【译文】诗东谈主必有轻茂外物的意境,是以能像使唤奴仆一样敕令风月。又必有神往外物之意境,是以能与花卉共忧乐。   〔六二〕“昔为倡家女,今为浪子妇。浪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久贫贱,车感轲长苦辛。”可谓淫鄙之尤。然无视为淫词、鄙词者,以其真也。五代、北宋之大词东谈主亦然,非无淫词,读之者但觉其亲切动东谈主;非无鄙词,但觉其元气心灵弥满。可知淫词与鄙词之病,非淫与鄙之病,而游词之病也。“岂不尔念念,室是远而,”而子曰:“未之念念也,夫何远之有,”恶其游也。   【译文】“昔为倡家女,今为浪子妇。浪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久贫贱,车感轲长苦辛。”可谓非常淫荡低俗。但不把它看作淫词、俗词,是因为它真实。五代、北宋的大词东谈主亦然这样,并非莫得淫词,读者只以为亲切动东谈主;并非莫得俗词,只觉元气心灵鼓胀。由此可知淫词与俗词的弊病,并不在于淫荡与低俗,而在于浮而不实。“岂不尔念念,室是远而,”而孔子说:“未之念念也,夫何远之有,”不心爱他浮而不实。   〔六三〕“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活水平沙,古谈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东谈主在海角。”此元东谈主马东篱《天净沙》小令也。寥寥数语,深得唐东谈主绝句妙境。有元一代词家,皆弗成办此也。   【译文】“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活水平沙,古谈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东谈主在海角。”这是元东谈主马致远的《天净沙》小令。寥寥数语,深得唐东谈主绝句的妙境。整个元代的词家,都弗成作念到这样。   〔六四〕白仁甫《秋夜梧桐雨》剧,沉雄浑烈,为元曲冠冕。然所作《天籁词》,通俗之甚,不足为稼轩伴随。岂创者易工而因者难巧欤,抑东谈主各有能有弗成也,读者不雅欧、秦之诗远不如词,足透此中音问。   【译文】白朴《秋夜梧桐雨》剧作,沉雄浑烈,为元曲之首。但他所作的《天籁词》,非常通俗,未入流当辛弃疾的伴随。难谈独创的东谈主易邃密无比,而坚持的东谈主难隐秘,或者东谈主各有擅长之处也有不擅长之处,读者看欧阳修、秦不雅的诗远不如他们的词,足以骄矜这个真谛。   【卷下-删稿四十九篇】   [一]白实之词,余所最爱者,亦仅二语,曰:"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东谈利用。   【译文】姜夔的词,我最心爱的也唯有两句,是:“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东谈利用。”   [二]双声、叠韵之论,盛于六朝,唐东谈主犹多用之。至宋以后,则渐不讲,并不知二者为何物。乾嘉间,吾乡周公霭先生著《杜诗双声叠韵谱括略》,正千余年之误,可谓有功文苑者矣。其言曰:"两字同母谓之双声,两字同韵谓之叠韵。"余按用当天列国文法通用之语表之,则两字团结辅音者谓之双声。如《南史•羊元保传》之"官家恨狭,更广八分","官家更广"四字,皆从k得声。《洛阳伽蓝记》之"狞奴慢骂","狞奴"两字,皆从n得声。"慢骂"两字,皆从m得声也。两字团结母音者,谓之叠韵。如梁武帝"后牖有朽柳","后牖有"三字,双声而兼叠韵。"有朽柳"三字,其母音皆为u。刘孝绰之"梁王长康强","梁长强"三字,其母音皆为灡也。自李淑《诗苑》伪造沈约之说,以双声叠韵为诗中八病之二,后是诗家多废而不讲,亦不复用之于词。余谓苟于词之踌躇处多用叠韵,促结处用双声,则其铿锵可诵,必有过于前东谈主者。惜世之专讲音律者,尚未悟此也。   【译文】双声、叠韵的表面在六朝的时分十分兴盛,唐朝的东谈主还频频使用,到宋朝以后就逐步不再议论它了,以至连双声叠韵是什么都不知谈。乾嘉技艺,我的同乡周春先生写了一册《杜诗双声叠韵谱括略》,这本书默契了历时千余年的曲解,不错说对文学界作出了巨大的孝敬。他在书中说:两个字声母疏导叫作念双声,两个字韵母疏导叫作念叠韵。我认为:用当今通行的语法术语来说,就是两个字团结辅音者谓之双声。如《南史·羊元保传》之“官家恨狭,更广八分”,官、家、更、广四字,皆从k得声。《洛阳伽蓝记》之“狞奴慢骂”,狞、奴两字,皆从n得声。慢、骂两字,皆从m得声。两个字团结母音者,谓之叠韵。如梁武帝之“后牖有朽柳”,后、牖、有三字,双声而兼叠韵。有、朽、柳三字,其母音皆为u。刘孝绰之“梁皇长康强”,梁、长、强三字,其母音皆为ian。自从李淑的《诗苑类格》伪造沈约的说法,以双声叠韵为诗中八病之二,后世的诗家便不再讲双声叠韵了,以至不再用之于词。我认为如若能在词的音律悠扬之处使用叠韵,音律匆忙之处用双声,那么所写之词势必比前东谈主音韵和洽、琅琅上口。可惜那些非常崇敬音律的作家,还莫得体悟到这一丝。   [三]众东谈主但知双声之不拘四声,不知叠韵亦不拘平、上、去三声。凡字之同母者,虽平仄有殊,皆叠韵也。   【译文】双声叠韵基本不受曲调痴呆——双声不受四声痴呆,叠韵也不拘于平、上、去三声。   [四]诗之唐中世以后,殆为羔雁之具矣。故五代北宋之诗,佳者绝少,而词则为其极盛时间。即诗词兼擅如永叔少游者,词胜于诗远甚。以其写之于诗者,不若写之于词者之真也。至南宋以后,词亦为羔雁之具,而词亦替矣。此亦文学升降之一重要也。   【译文】诗到了唐中世以后,简直成了像古代卿医师再见时送的小羊与大雁那样的礼物。是以五代、北宋的诗,好的作品很少,而词却投入了它的极盛时间。即使像诗词都擅长的欧阳修、秦不雅等东谈主,亦然词要胜过诗许多。这是因为他们在诗中表达的内容,不如在词中表达的真实。到了南宋以后,词也成了像古代卿医师再见时送的小羊与大雁那样的礼物,于是词也就雕残了。这亦然文学焕发与雕残的一个重要。   [五]曾纯甫中秋应制,作《壶中天慢》词,自注云:"是夜,西兴亦闻天乐。"谓宫中乐声,闻于隔岸也。毛子晋谓:"天使亦不以东谈主废言。"近冯梦华复辨其诬。不明"天乐"两字文义,殊笑东谈主也。   【译文】曾觌中秋应制,作《壶中天慢》词,自注说:“这天晚上,西兴也听见天乐。”是说宫中的乐声,一直传到对岸。毛晋说:“天上的伟人也不因为其为东谈主而销毁他的作品。”近代冯煦又辩驳毛晋的话莫得真谛。不睬解“天乐”二字的文义,极度引东谈主失笑。   [六]北宋名家以方回为最次。其词如历下、新城之诗,非不华瞻,惜少真味。   【译文】北宋名家的词以贺铸为最差。他的词如同李攀龙、王士禛的诗,不是不丰富多彩,可惜繁重真味。到了宋代末期的文东谈主所写的东西,都近乎于八股文一样俗套,南宋词东谈主不仅莫得因此而被荒废,反而在数百年间备受尊崇,是以惊奇,像曹蜍、李志这样东谈主品恶劣的东谈主。   [七]散文易学而难工,骈文难学而易工。近体诗易学而难工,古体诗难学而易工。小令易学而难工,长调难学而易工。   【译文】散文容易学而难以小巧,骈文难学而容易小巧;近体诗容易学而难以小巧,古体诗难学而容易小巧;小令容易学而难以小巧,长调难学而容易小巧。   [八]古诗云:"谁能念念不歌?谁能饥不食?"诗词者,物之不得其平而鸣者也。故欢愉之辞难工,愁苦之言易巧。   【译文】古诗说:“谁能念念不歌,谁能饥不食?”诗词,是事物失去它固有的坦但是发出鸣声的家具,是以“欢笑欢快的辞句难以写得小巧,忧愁苦难的话容易写得好”。   [九]社会上之习惯,杀许多之善东谈主。文学上之习惯,杀许多之天才。   【译文】社会上的习惯,杀死了许多善东谈主;文学上的习惯,杀死了许多天才。   [十]昔东谈主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译文】往时的东谈主指摘诗词,有写景之语和抒怀之语的分别。但是他们不知谈一切写景之语,其实都是抒怀之语。   [十一]词家多以景寓情。其专作情语而绝妙者,如牛峤之"甘作一世拼,尽君当天欢。",顾□賯之"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欧阳修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好意思成之"许多苦恼,只为那时,一饷见原。"此等词求之古今东谈主词中,曾未几见。   【译文】词家多通过写景来寄寓情,其中专门作情语而写得迥殊好的,如牛峤的“甘作一世拚,尽君当天欢”、顾复的“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柳永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周邦彦的“许多苦恼,只为那时,一饷见原”,像这样的词,从古到今都很有数。   [十二]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弗成言,而弗成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景阔,词之言长。   【译文】词作为一种体裁,能把所写的对象发达得好意思得恰到刚正,能发达诗所弗成发达的内容,但不大略涵盖诗所能发达的整个内容。诗的田地宽阔,词的言语隽永。   [十三]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田地。有田地,本也。气质、神韵,末也。有田地而二者随之矣。   【译文】说气质,说格律,说神韵,不如说田地。田地是本,气质、格律、神韵是末。有了田地,三者都随着有了。   [十四]"西风吹渭水,落日满长安。",好意思成以之入词,白仁甫以之入曲,此借古东谈主之田地为我之田地者也。然非自有田地,古东谈主亦不为我用。   【译文】“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周邦彦引入词中,白朴引入曲中,这是借古东谈主的田地成为我方的田地。但是不是我方有田地,古东谈主也不会被我用。   [十五]长调自以周、柳、苏、辛为最工。好意思成《浪淘沙慢》二词,精壮顿挫,已开北曲之先声。若屯田之《八声甘州》,东坡之《水调歌头》,则伫兴之作,格高千古,弗成以常调论也。   【译文】长调天然以周邦彦、柳永、苏轼、辛弃疾最为邃密无比。周邦彦《浪淘沙慢》二词,精壮顿挫,依然始创了北曲的先声。至于柳永的《八声甘州》,苏轼的《水调歌头·中秋寄子由》,都是积攒情绪所作,作风高于千古以来作家,弗成作为普通的词来指摘。   [十六]稼轩《贺新郎》词"送茂嘉十二弟",章法绝妙。且语语有田地,此能品而几於神者。然非专诚为之,故后东谈主弗成学也。   【译文】辛弃疾《贺新郎》词“送茂嘉十二弟”,章法非常精真金不怕火,何况每一句话都有田地,这是能品而差未几要达到神品的佳作。但他不是刻意这样写,是以后世的东谈主莫得办法向他学。   [十七]稼轩《贺新郎》词:"柳暗凌波路。送春归猛风暴雨,一番新绿。"又《定风云》词:"从此酒酣明月夜。耳热。""绿""热"二字,皆作上去用。与韩遇《东浦词》《贺新郎》以"玉""曲"叶"注""女",《卜算子》以"夜""谢"叶"食""月",已开北曲四声通押之祖。   【译文】辛弃疾《贺新郎》词:“柳暗凌波路。送春归猛风暴雨,一番新绿。”又,《定风云》词:“从此酒酣明月夜,耳热。”“绿”、“热”二字,皆作上声去声用,与韩玉《东浦词·贺新郎》以“玉”、“曲”叶韵“注”、“女”,《卜算子》以“夜”、“谢”叶韵“食”、“月”,依然始创了北曲四声通押的前例。   [十八]谭复堂《箧中词选》谓:"蒋鹿潭《水云楼词》与成容若、项莲生,二百年间,分鼎三足。"然《水云楼词》小令颇有田地,长调惟存气格。《忆云词》精实有馀,超逸不足,皆不足与容若比。然视皋文、止庵辈,则倜乎远矣。   【译文】谭献《箧中词选》说:“蒋春霖《水云楼词》与纳兰性德、项鸿祚,在二百年间,三家鼎峙。”但是《水云楼词》中小令颇有田地,长调就只是存有气格。《忆云词》亦然深湛朴实多余,超然英俊不足,都弗成与纳兰性德相比;但是与张惠言、周济等东谈主比,那就高明许多了。   [十九]词家时间之说,盛于国初。竹垞谓:词至北宋而大,至南宋而深。后此词东谈主,群奉其说。然其中亦非无具眼者。周保绪曰:"南宋下不犯北宋拙率之病,高不到北宋浑涵之诣。"又曰:"北宋词多就景叙情,故玉润珠圆,四照玲珑。至稼轩、白石,一变而为即事叙景,故深者反浅,曲者反直。"潘四农曰:"词滥觞于唐,畅于五代,而意格之闳深曲挚,则莫盛于北宋。词之有北宋,犹诗之有盛唐。至南宋则稍衰矣。"刘融斋曰:"北宋词用密亦疏、用隐亦亮、用沈亦快、用细亦阔、用精亦浑。南宋只是掉转过来。"可知此事自有舆论。虽止庵词颇肤浅,潘刘尤甚。然其推尊北宋,则与明季云间诸公,团结卓见也。   【译文】词家对时间的说法,在(清代开国之初)运转盛行。朱彝尊说词到了北宋运转壮大,到了南宋运转深湛。他以后的词东谈主,都推行他的不雅点,但其中也不是莫得具有眼神的东谈主。周济说:“南宋下不犯北宋粗造率意的过失,高够不上北宋浑和蕴藉的田地。”又说:“北宋词多对景抒怀,是以写得玉润珠圆,四面玲珑。到了辛弃疾、姜夔,改变成为因事叙景,使得深的反而变浅,曲的反而变直。”潘德舆说:“词发祥于唐,流畅于五代,而预想气格的闳大深远、曲折沉挚,则在北宋为最盛。词有北宋,就如同诗有盛唐。到了南宋就略略雕残了。”刘熙载说:“北宋的词,用密集的时分也疏朗,用朦拢的时分也透亮,用平稳的时分也鼎沸,用幽微的时分也庞大,用精纯的时分也浑和。南宋只是反过来。”不错知谈词的事自有舆论。虽然周济的词较肤浅,潘德舆、刘熙载的词更差;但是他们推尊北宋,和明末云间各词东谈主具有相似超卓的视力。   [二十]唐五代北宋词,可谓生香真色。若云间诸公,则綵花耳。湘真且然,况其次也者乎?   【译文】唐、五代、北宋的词,就是所谓的“生香真色”。像云间各词东谈主,那就是彩花闭幕。陈子龙尚且如斯,何况比他差的东谈主呢?   [二一]《衍波词》之佳者,颇似贺方回。虽不足容若,要在浙中诸子之上。   【译文】曾觌中秋应制,作《壶中天慢》词,自注说:“这天晚上,西兴也听见天乐。”是说宫中的乐声,一直传到对岸。毛晋说:“天上的伟人也不因为其为东谈主而销毁他的作品。”近代冯煦又辩驳毛晋的话莫得真谛。不睬解“天乐”二字的文义,极度引东谈主失笑。   [二二]近东谈主词如《复堂词》之深婉,《疆村词》之隐秀,皆在半塘老东谈主上。疆村塾梦窗而情趣较梦窗反胜。盖有临川庐陵之高华,而济以白石之疏越者。学东谈主之词,斯为极则。然古东谈主天然神妙处,尚未见及。   【译文】近东谈主的词如谭献词的深情婉约,朱孝臧词的含蓄秀拔,设置都在我家半塘老东谈主之上。朱孝臧学吴文英而情趣比吴文英更好,具有王安石、欧阳修的高尚清丽,又辅之以姜夔的疏朗运动。学东谈主的词,以他为顶峰。但是古东谈主天然神妙的场合,仍然连作念梦都没梦见。   [二三]宋直方《蝶恋花》:"新样罗衣浑弃却,犹寻旧日春衫著。"谭复堂《蝶恋花》:"连理枝端侬与汝,千花百草从渠许。"可谓寄兴深微。   【译文】宋徵舆《蝶恋花》“新样罗衣浑弃却。犹寻旧日春衫着”、谭献《蝶恋花》“连理枝端侬与汝。千花百草从渠许”,不错称得上录用兴味深远幽微。   [二四]《半塘丁稿》中庸冯正中《鹊踏枝》十阕,乃《鹜翁词》之最精者。“望远愁多休纵目”等阕,郁伊惝恍,令东谈主弗成为怀。《定稿》只存六阕,殊为未允也。   【译文】《半塘丁稿》中庸冯延巳《鹊踏枝》十阕,是《鹜翁词》中最精妙的篇章。“望远愁多休纵目”等阕,忧闷失落的状态,使东谈主难以放下。《半塘定稿》仅删存六阕,太不应该。   [二五]固哉皋文之为词也!飞卿《菩萨蛮》、永叔《蝶恋花》、子瞻《卜算子》,皆兴到之作,有何命意?皆被皋文深文周纳。阮亭《花卉蒙拾》谓:"坡公命宫磨蝎,生前为王珪舒亶辈所苦,身后又硬受此差排。"由今不雅之,受差排者,唯一坡公已耶?   【译文】张惠言论词的话,看法太浅陋了!温庭筠《菩萨蛮》、欧阳修《蝶恋花》、苏轼《卜算子》,都是兴到之作,有什么命意呢?都被张惠言用苛细烦琐的话详备寻绎出它的命意。王士禛《花卉蒙拾》说:“苏轼命宫是磨蝎宫,谢世时被王珪、舒亶之流害苦,身后又受到这样的硬性安排。”从今天来看,受到硬性安排的,何啻苏轼一东谈主呢?   [二六]贺黄公谓:"姜论史词,不称其"软语计议",而赏其"柳暗花暝",固知未免项羽学兵法之恨。"然"柳暗花暝"自是欧秦辈句法,前后有画工化工之殊。吾从白石,弗成陈赞黄公矣。   【译文】贺裳说:“姜夔磋议史达祖的词,不赞好意思他的‘软语计议’,而欣赏他的‘柳昏花暝’,我断定他免不了有项羽学兵法的缺憾。”但是“柳昏花暝”,正属于欧阳修、秦不雅一流东谈主的魄力。我欢跃姜夔的意见,弗成陈赞贺裳。   [二七]"水池春草谢家春,永劫千秋五字新。传语闭门陈正字,恻隐无补费精神。"此遗山《论诗绝句》也。梦窗、玉田辈,当不乐闻此语。   【译文】“水池春草谢家春,永劫千秋五字新。传语闭门陈正字,恻隐无补费精神”,这是元好问的《论诗绝句》。吴文英、张炎等东谈主,应当不乐意听到这话。   [二八]朱子《清邃阁论诗》谓:"古东谈主诗中有句,今东谈主诗更无句,只是一直说将去。这般诗一日作百首也得。"余谓北宋之词有句,南宋以后便无句。玉田、草窗之词,所谓"一日作百首也得"者也。   【译文】朱熹《清邃阁论诗》说:“古东谈主有好句,今东谈主的诗连好句也莫得,只是一直说下去,这样的诗一天作一百首也大略。”我认为北宋的词有好句子,南宋以后便莫得好句子。像张炎、周全的词,就是所谓“一天作一百首也大略”一类作品。   [二九]朱子谓:"梅圣俞诗,不是平淡,乃是枯槁。"余谓草窗、玉田之词亦然。见朱熹《清邃阁论诗》。   【译文】朱熹说:“梅尧臣的诗不是平淡,而是枯槁。”我认为周全、张炎的词亦然如斯。   [三十]"自怜诗酒瘦,难应接,许多春色。""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来岁。"此等语亦算警语耶?乃值如许笔力!   【译文】“自怜诗酒瘦,难应接、许多春色”、“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来岁”,这样的话也算是警语吗?若何值得东谈主们费这样大劲去欣赏。   [三一]文文山词,风骨甚高,亦有田地,远在圣与、叔夏、公谨诸公之上。亦如明初诚意伯词,非季迪、孟载诸东谈主所敢望也。   【译文】文天祥的词,风骨很高,也具有田地,远远最先王沂孙、张炎、周全等东谈主,也如同明初诚意伯刘基的词,不是高启、杨载等东谈主不错相比的。   [三二]和凝《龟龄女》词:"天欲晓。宫漏穿花声缭绕,窗里星光少。冷霞寒侵帐额,残蟾光沈树杪。梦断锦闱空偷偷。强起愁眉小。"此词前半,不减夏英公《喜迁莺》也。   【译文】和凝《龟龄女》词:“天欲晓。宫漏穿花声缭绕,窗里星光少。冷霞寒侵帐额,残蟾光沈树杪。梦断锦闱空偷偷。强起愁眉小。”这首词的前半,不减夏英公《喜迁莺》。这首词见于《乐府雅词》,《历代诗馀》撮要了它。   [三三]宋李希声《诗话》云:"唐东谈主作诗,正以风调古雅为主。虽意远语疏,皆为佳作。后东谈主有切近确当、气格凡下者,终使东谈主可憎。"余谓北宋词亦不妨冷酷。若梅溪以下,正所谓切近确当、气格凡下者也。   【译文】宋《李希声诗话》说:“古代东谈主作诗,恰是以风调古雅为主,即使真谛不确,言语粗糙,都是好的作品。后代东谈主作品有逼近顺应而气格平常低下的,毕竟令东谈主厌烦。”我认为北宋词也不妨粗糙不确。像史达祖以下,恰是所谓“逼近顺应而气格平常低下”的作品。   [三四]自竹垞痛贬《草堂诗馀》而推《绝妙好词》,后东谈主群陈赞之。不知《草堂》虽有亵诨之作,然佳词恒得十之六七。《绝妙好词》则除张范辛刘诸家外,十之八九,皆极败兴赖之词。古东谈主云:小好小惭,大好大惭,洵非虚语。   【译文】自从朱彝尊勤勉谩骂《草堂诗馀》而珍贵《绝妙好词》以来,后东谈主群起陈赞他。不知谈《草堂诗馀》虽然收有淫秽鄙俗的作品,但好词占有十分之六七。《绝妙好词》却除了张孝祥、范成大、辛弃疾、刘过几家外,十分之八九都是毫无录用的词。太过分了,肯定耳闻而轻茂目见的东谈主简直太多了!   [三五]梅溪、梦窗、玉田、草窗、西麓诸家,词虽不同,然同失之浅显。虽时间使然,亦其才分有限也。近东谈主弃周鼎而宝康瓠,实难索解。   【译文】史达祖、吴文英、王沂孙、张炎、周全、陈允对等东谈主,词虽不同,但是相似失之浅显。虽然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时间民风如斯,但是也要看到他们的文才如实有限。近东谈主断念确切的世界而珍贵这些平时之才,实在是令东谈主费解。   [三六]余友沈昕伯自巴黎寄余蝶恋花一阕云:"帘外东风随燕到。春色东来,循我来时谈。一忽儿围场生绿草,归迟却怨春来早。锦绣一城春水绕。庭院歌乐,行乐多幼年。著意来开孤客抱,不著名字闲花鸟。"此词当在晏氏父子间,南宋东谈主弗成谈也。   【译文】我的一又友沈纮,字昕伯,从巴黎寄给我《蝶恋花》词一首,云:“帘外东风随燕到。春色东来,循我来时谈。一忽儿围场生绿草,归迟却怨春来早。锦绣一城春水绕。庭院歌乐,行乐多幼年。著意来开孤客抱,不著名字闲花鸟。”这首词的设置应当在晏殊、晏几谈父子之间,南宋东谈主写不出这样的作品。   [三七]"君主枉把平陈乐,换得雷塘数亩田。"政事家之言也。"长陵亦是闲丘陇,未来谁知与仲多?"诗东谈主之言也。政事家之眼,域于一东谈主一事。诗东谈主之眼,则通古今而不雅之。词东谈主不雅物,须用诗东谈主之眼,不可用政事家之眼。故感事、怀古等作,当与寿词同为词家所禁也。   【译文】“君主枉把平陈业,换得雷塘数亩田”,是政事家的话;“长陵亦是闲邱陇,未来谁知与仲多”,是诗东谈主的话。政事家的眼神,局限于一东谈主一事;诗东谈主的眼神,通识古今而作不雅察。词东谈主不雅察事物应该用诗东谈主的眼神,不不错用政事家的眼神,是以感事、怀古等作品,应当与祝嘏的词一样为词家所禁忌。   [三八]宋东谈主演义,多不足信。如《雪舟脞语》谓:台州知府唐仲友眷官妓严蕊奴。朱晦庵系治之。及晦庵移去,提刑岳霖行部至台,蕊乞恣意。岳问曰:去将安归?蕊赋《卜算子》词云"住也如何住"云云。案此词系仲友戚高宣道作,使蕊歌以侑觞者,见朱子"纠唐仲友奏牍"。则《都东野语》所纪朱唐公案,恐亦未着实也。   【译文】宋朝东谈主的演义,大普遍弗成肯定。如《雪舟脞语》说,台州知府唐仲友眷爱官妓严蕊奴,朱熹把严蕊奴抓起来刑事包袱。到朱熹调到别的场合去后,提刑岳霖张望所辖管区到台州,严蕊奴央求他让我方解放。岳霖问她:“你离开后到那边去?”严赋《卜算子》词说“住也如何住”等等。案:这首词是唐仲友的亲戚高宣道所作,让严蕊奴唱了劝酒的,见朱熹《纠唐仲友奏牍》。这样看来《都东野语》所纪录朱、唐的一段公案,恐怕也不大略肯定。   [三九]《沧浪》《凤兮》二歌,已开楚辞躯壳。然楚词之最工者,推屈原、宋玉,尔后此之王褒、刘向之词不与焉。五古之最工者,实推阮嗣宗、左太冲、郭景纯、陶渊明,而前此曹刘,后此陈子昂、李太白不与焉。词之最工者,实推后主、正中、永叔、少游、好意思成,尔后此南宋诸公不与焉。   【译文】《沧浪》《凤兮》二歌,依然始创了楚辞的体制。但是最为精巧小巧的楚词,如故体当今屈原、宋玉身上,尔其后的王褒、刘向的作品很难与之比好意思。最工巧的五言古诗,体当今阮籍、左念念、郭璞、陶渊明等东谈主身上,而前代的曹植、刘桢,其后的陈子昂、李白都难与之并排。最工巧的词,体当今李煜、冯延巳、欧阳修、秦不雅、周邦彦身上,而前代的温庭筠、韦庄,其后的姜夔、吴文英,都算不上最佳。   [四十]唐五代之词,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之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唯李后主降宋后诸作,及永叔、子瞻、少游、好意思成、稼轩数东谈主辛勤。   【译文】唐、五代的词,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的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唯有李后主效用宋朝后的作品,以及欧阳修、苏轼、秦不雅、周邦彦、辛弃疾几个东谈主辛勤。   [四一]唐五代北宋之词家,倡优也。南宋后之词家,俗子也。二者其失相配。但词东谈主之词,宁失之倡优,不失之俗子。以俗子之可厌,较倡优为甚故也。   【译文】唐五代、北宋的词家,是倡优;南宋后的词家,是俗子。两者的劣势是相配的。但词东谈主的词,宁可有倡优的劣势,不可有俗子的劣势。这是因为俗子令东谈主厌烦的进度,比倡优更为强横的起因。   [四二]《蝶恋花》"独倚危楼"一阕,是《六一词》,亦见《乐章集》。余谓:屯田唐突子,只可谈"奶奶兰心蕙性"耳。   【译文】《蝶恋花》“独倚危楼”一阕,见于欧阳修《六一词》,也见于柳永《乐章集》。我认为柳永是个唐突的东谈主,只可写出“奶奶兰心蕙性”那样的句子辛勤。“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东谈主憔悴”,这样的句子如实除了欧阳修别东谈主写不出来。   [四三]读《会真记》者,恶张生之惨酷倖,而恕其奸非。读《水浒传》者,恕宋江之霸谈,而责其深险。此东谈主东谈主之所同也。故艳词可作,唯万不可作儇薄语。龚定庵诗云:"偶赋凌云偶倦飞,或然闲慕遂初衣。偶逢锦瑟佳东谈主问,便说寻春为汝归。"其东谈主之凉薄无行,跃然纸墨间。余辈读耆卿伯可词,亦有此感。视永叔、希文小词怎样耶?   【译文】读《会真记》的东谈主,报怨张生的薄俸而原谅他的刁钻苛虐;读《水浒传》的东谈主,原谅宋江的横行阴毒而责骂他的深刻傲气。这是东谈主东谈主疏导的。是以不错作艳词,但万万不不错作唐突马虎的文句。龚自珍诗说:“偶赋凌云偶倦飞,或然间慕遂初衣。偶逢锦瑟佳东谈主问,便说寻春为汝归。”他为东谈主的谈德低下,在纸墨间跃但是出。咱们读柳永、康与之的词,也有这样的嗅觉,与欧阳修、范仲淹的小词若何能比呢?   [四四]词东谈主之诚实,不独对东谈主事宜然。即对一针一线,亦须有诚实之意,不然所谓游词也。   【译文】词东谈主的诚实,不单是是对东谈主事应该这样,即使是对一针一线,也必须有诚实的真谛,不然的话,写出来的就是游词。   [四五]读《花间》《尊前》集,令东谈主追思徐陵《玉台新咏》。读《草堂诗馀》,令东谈主追思袁谷《才略集》。读朱竹垞《词综》,张皋文、董子远《词选》,令东谈主追思沈德潜三朝诗别裁集。   【译文】读《花间集》《尊前集》,使东谈主回料到徐陵的《玉台新咏》;读《草堂诗馀》,使东谈主回料到韦縠的《才略集》;读朱彝尊的《词综》及张惠言、董毅的《词选》,使东谈主回料到沈德潜的《三朝诗别裁集》。   [四六]明季国初诸老之论词,大似袁简斋之论诗,其失也,纤小而唐突。竹垞以降之论词者,大似沈规愚,其失也,枯槁而庸陋。   【译文】明末清初诸君词东谈主论词,与袁枚论诗十分附进,他们的不足在于纤小而唐突;朱彝尊以后的词家论词,与沈德潜十分附进,他们的不足在于枯槁而庸陋。   [四七]东坡之旷在神,白石之旷在貌。白石如王衍口不言孔方兄,而黧黑为营三窟之计,此其是以可鄙也。   【译文】苏轼的旷达在于里面的气质,姜夔的旷达在于外部的形象。姜夔如同王衍,口中不说孔方兄,私下里却作念好了兴建三窟的计算,这恰是他可鄙的场合。   [四八]"纷吾既有此内好意思兮,又重之已修能。"文学之事,于此二者,弗成缺一。然词乃抒怀之作,故尤重内好意思。无内好意思而但有修能,则白石耳。   【译文】“我既具有了那么多的内好意思,又加上有了修能。”文学的事,在这两者上都弗成繁重。但词是抒怀的作品,是以极度神往内好意思。莫得内好意思唯有修能,那就是姜夔那样的词东谈主。   [四九]诗东谈主视一切外物,皆游戏之材料也。然其游戏,则以关怀为之,故诙谐与严重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   【译文】诗东谈主看待一切外物,都是游戏的材料;但是他们游戏时,以关怀的立场来对待。因此诙谐与幽静两重性质,亦然统筹兼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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